去年临近寒假，我正上班，接到父亲电话，“你妈病重，快回家。”当我急忙赶回家时，母亲已永远离我们而去。她走得那样匆忙，匆忙地没有给我们兄弟姐妹留下任何一句话，临终时只有父亲守在她身边。

父亲长母亲7岁，巧的是父母生日也相差7天。

打我记事起，父亲经常不在家，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人，很是辛苦。父亲每周回来一次，母亲都会给他做些好吃的。临走时，母亲还边给父亲收拾换洗的衣服，边数落，唠叨嫌父亲头发长了没理，衣服脏了没洗，不体谅她的辛苦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，家里家外都是她操持云云。她经常这样威胁父亲“你再不管这个家，以后就别回来了，回来了，我也不给你开门。”父亲只是“嘿嘿”笑着，然后夸母亲衣服洗得干净，饭做得好吃，母亲的埋怨也就渐渐止息了些。

母亲那时候每天要到生产队出工，父亲在外边工作。父亲体恤母亲体力不济，星期天和节假日常替母亲出工。母亲在家也不会闲着，父亲就说“让你休息，你比出工还劳累，生来就是劳碌命。”母亲会一边嘴里抱怨着：“我嫁到你们家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。”一边忙着手中家务。

父亲退休的时候，身体不好。母亲一心一意照料回家的父亲，在母亲的呵护下，渐渐的，父亲离开了那些疾病；而母亲老来却患上了高血压、心脏病，曾经壮实的身体一年年下来，渐渐虚弱得有些庞然。

由于工作原因，家里只有父母两人居住。父亲每天早晨六点，准时起床，给自己和母亲做早饭，然后带母亲到外面晨练。有个下雪天，母亲看天气不好，没有起来，父亲依然要出去。我回家后，母亲又给我抱怨“老不死的，不要命了，下着雪还要出去。”父亲回来后，我也抱怨父亲“快八十的人了，摔着了怎么办。”父亲看着我说“你妈治心脏病的药吃完了，我出去买药了，我得让你妈把病养好了，将来让她伺候我呢。”顿时，我怔住。

几年，村子组织大家去南方旅游，由于母亲有病去不了，她主动把名额让给了父亲，一心只想让父亲出去散散心，开心一下，结果父亲说他腿疼，宁愿名额作废也不去，母亲祥林嫂般的重复着“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，一辈子穷命……”后来父亲悄悄地告诉我，不是他不愿意去，是因为母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，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却去不了，他怕母亲心里难受，所以才不去的。

常和母亲通电话，每每都是在怨父亲，“你爸这人没法说，给他买一件棉袄，他说他有；让他出去玩一会麻将，他说他不喜欢......”

母亲走了，父亲有条不紊地教我们如何按着本地风俗送母亲。只是父亲的双眼空洞着，让人不忍对视。看着父亲忙里忙外，望着母亲的遗像，我的眼睛模糊了。忽然间人恍恍惚惚，心头跳出几个挥之不去的字——爱可以怨。